岁月素白

坑多慎跳(跨剧拉郎佛系写手)

(十九)抽丝剥茧

时近午时,凡舍门前围了乌泱泱一大群等待施粥的南方十三县百姓。


上官紫苏掀开马车帘子,街道上人头攒动,陆陆续续朝着凡舍的方向而去。


她看了一眼放下帘子,转头问马车外的人:“穆乐,今晨夏叔的米面药粮已经送出去了吗?”


“嗯。”


上官紫苏叹了口气,端起的茶始终没有喝一口,她的心思都在父亲身上。


她有些担心父亲那边的进展,也不知道湖州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父亲他们如何了?”


穆乐听她提起上官仪,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别担心了,他肯定没事的。”


上官紫苏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上官紫苏坐在马车里看着长安城里那些一时之间多出来的南方十三县难民心里很不是滋味。


心道天灾无情,苦的却是百姓。


她不禁皱起了眉,长安城内的难民越来越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仅仅依靠个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些。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 到凡舍时,上官紫苏才发现凡舍门口已经支起了好大一口铁锅,里面煮着热气腾腾的米粥,黄三炮领着不三不四维持着现场排队领粥的秩序,而公孙四娘正拿着木勺将米粥分给排队的难民。


“紫苏妹妹,今儿你也来帮忙呀。”谭双叶停下了手里诊脉的动作,向她打着招呼。


上官紫苏含笑“嗯”了一声,疾步走上前去,简单询问了一番公孙四娘,得知上官家的马车今晨一早就已把赈灾的物资送到,上官紫苏这才放下心来。


“四娘,让我来吧,你忙了一早上了,去休息休息吧。”上官紫苏想了想又唤来了穆乐,“穆乐,你来帮我分发一下馒头好不好。”


穆乐没多说,把马车停好后就主动接过了发馒头的活儿。


先头盛了热粥的老妇听上官紫苏说要发馒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我家本来预备着等春耕结束了就把房子翻新,可谁知一场暴雨就被冲垮了,多年心血就这么没了。”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说道:“我家也是如此,孩子他爹去了外县,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做不了什么。眼见洪水漫过河堤,我才急忙抱着孩子跑了出来,不然肯定要被淹死。”


“那你的孩子受伤了没有?”,谭双叶顺势问了一句,上官紫苏这才注意到孩子衣衫上的暗红色。


妇人掀起衣衫,露出孩子细嫩的小腿,一条寸余的伤口出现在眼前,皮肉已经外翻,还在冒着鲜血。


谭双叶赶紧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药粉白布出来,又亲自替那孩子包扎好。


湖州暴雨接连数日,大堤决口致使房屋倒塌只在一瞬之间,许多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洪水冲走消失不见,而侥幸逃脱幸免于难的百姓又免不了会受伤,还是要尽早医治他们才行。


上官紫苏想了想又叫了黄三炮一声:“三炮,你拿着我爹的令牌去京兆府找少尹大人,就说我在此处赈灾,这里有许多难民受伤,性命攸关,若有多余的大夫,请他多派几个来。”


四娘他们布设粥棚,无疑替京兆府减轻了许多压力,自己要几个大夫,不过分吧?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理寺赶来帮忙的李郅远远看见了一群难民堆里忽然有一个小偷凑近上官紫苏来,夺了她的钱袋就跑。


穆乐立即发觉了,腾地跳起来,追出去。


并没多远,穆乐从后面飞身抱住小偷的腰,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他这下逮住了小偷,抡圆了拳头,正打算砸上一拳。可人群中追出来一位只有一只眼睛的男子,抬头就把穆乐的手箍住了,生生压了下来。


 这人乃是薛菡。


他上下打量穆乐:“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个良善之人,出手怎么这么野蛮,追打一个讨饭的孩子?”


穆乐皱了眉头道:“是他偷了紫苏的钱袋!”


小偷站起身,回头,竟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被穆乐抓住吓得瑟瑟发抖。


 穆乐愣住了。


上官紫苏赶到时,看着眼前这一幕,调解道:“都是误会。还请先生放开穆乐,穆乐,你也起来吧。”


薛菡看着上官紫苏无嗔无怒,一派面善心慈的样子,松了穆乐的手,转身与那小偷说话:“偷人东西了?”


 小偷点头。


 薛菡道:“给我。”


小偷却不肯:“我娘病了。”


 薛菡压低了声音命令他:“给我!”


小偷不甘心却不敢违抗,终于把钱袋拿出来给了薛菡。


薛菡转身给了上官紫苏,“小姐,你的银子。”


上官紫苏接过就朝他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


薛菡眼神微闪:“现在物归原主了,可他毕竟是个孩子,你的人把他摔成那样该如何补偿啊?”


四周百姓对穆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呀,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小孩呢?!”


“看把孩子摔的,看她穿的戴的,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能欺负人呢?那小偷是难民吧,哎……可怜啊!”


上官紫苏眉毛皱起,她自觉理亏,心里面后悔,面上愈发柔和:“先生以为如何?”


薛菡道:“人不能白欺负,你的人把这孩子摔成这样,让他也摔个一样的好了!”


众百姓也跟着起哄:“对,让他也被绊一脚,摔个一样的!”


上官紫苏甚是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薛菡与围观百姓虎视眈眈,剑拔弩张之际,李郅拨开众人走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薛菡后退一步,点头致意:“李大人,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


李郅打量众人:“我都看见了。按照薛先生的意思,现在孩子还小,偷了东西只要还回去就没事了,那倘若孩子以后长大了,杀了人,该怎么还回去?”


薛菡心怀不甘地冷笑:“您是当官的,自然是您说了算。”


李郅眉头微蹙,并未深究薛菡的话里有话,他从随身的钱袋中给了那孩子一点银两:“你娘不是急着拿钱去看病吗?拿去吧。”


孩子听他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忽闻李郅又耳提面命了一番:“记住,以后不许再偷东西,否则我会亲自来抓你!”


孩子连连点头称是。


薛菡微微一笑:“李大人,您一向对我们这些人照顾有加,今天我就给您这个面子。这位小姐,好自为之。”


众人终于散去,上官紫苏颇为感激地看着李郅,然后不停的跟他道谢。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郅只是笑了笑:“堂堂相府大小姐,居然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可不多见。”


上官紫苏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对了,方才那个人是谁?”


李郅道:“你说那个替孩子出头的薛先生?他是难民营里的掌事,平日里以卖画为生。”


上官紫苏点头,两人在街头边走边聊,本就是老相识,自然熟稔无比。


“还是谢谢你帮我和穆乐解围,刚刚是我们太冲动了。”


听她这么说,李郅也就不跟她客套了,承下她的感谢,然后叮嘱道:“你们本来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眼看着长安城里的难民是越来越多,这种事会时有发生。”


上官紫苏今天受过一次教训了,所以对李郅的忠告表示接受。


“上官公那边,有消息吗?”李郅问道。


他很清楚,在这四五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果遭遇一场大水灾意味着什么,百姓家里没有多少余粮,一旦被洪水一冲,更是颗粒无存,那是要死人的,而且每一天都会死人。


上官紫苏苦笑道:“还没有,不过我相信父亲,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李郅道:“嗯,我也相信以上官公的能力,一定能妥善处理好这次湖州水患。”


两人一时没了话说,气氛有些沉凝,上官紫苏率先打破了僵局:“对了,那个人犯泥古你已经审过了吗?案子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李郅肃然道:“我正是为了案子的事来找双叶。”


“找双叶?你找双叶做什么?”


“确定一下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上官紫苏微微停了一下,急着对他催促道:“那我们还不赶紧走,这可是宫里的案子,片刻也等不了!”


大理寺殓房内,拿了泼皮泥古归案的李郅正与仵作谭双叶商量案情,谭双叶的结论让李郅颇为诧异:“你说,凶手并非此人?”


谭双叶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手轻轻一指:“致命伤在咽喉部,而并非他所说的腹部。”


李郅的目光紧紧追着谭双叶的手指移动到尸体的腹部,“老大你看,这里并没有多少血迹流出,人死之后血液会凝固,可见他捅这一刀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所以血凝住了,流不出来。”


谭双叶手随声动,缓缓道来:“至于这咽喉部的伤口……下手精准,一击致命,分明是个练武的高手。这一刀分明就是在死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下的手,由此可见,进过凶案现场的不止一个人。”


“杀死他的,并不是老大你抓来的那个人。”


李郅沉吟,脑海中浮现着大雨之夜的作案现场。


黑暗的房间里,有相熟之人用大把的银两从太监曹毅手中换走了从宫里偷出来的画。


曹毅看到钱财正高兴时,那人趁其不备,将他割喉,摆好姿势坐在桌旁。


而正在此时,那个求财的泼皮泥古带着狗儿从窗子进了房间,行凶者听见动静,避开两人,跳窗离开。


李郅在心里合计着,谨慎开口道:“所以泥古在进入房间之前,太监曹毅就已经被人杀害。从宫里偷出来的画被一并带走,可是凶手为什么没有带走那些银两?”


上官紫苏思索片刻,微微摇头,低声道:“因为凶手不是为了钱,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那幅画,指使曹毅盗画之人必定是他认识的人,凶手为了那幅画一定要杀曹毅灭口,所以钱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曹毅的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李郅听了,颔首沉思,忽而心中十分失落,面色凝重:“可惜这条线索又断了,我们要再去哪里找那幅画呢?”


郊外坟茔,鬼火隐隐。


明慧郡主在姜忍坟前点燃一根根蜡烛,双手拔去坟上的杂草,拨开砖石。


直到指尖淌血,她寸寸抚过墓碑,哀声低语:“姜忍,你在那边还好吗?你放心,你是我的家奴,我不会就这么让你白白死了!我一定要除掉上官紫苏和李郅为你报仇!”


明慧咬牙切齿,泣不成声。


这时突然有一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此人正是国师指派给她的帮手,罗天洞主人霍阳。


姜忍死了,霍阳奉国师之命,助她完成大事,既是效力也是监视。


明慧并未回身,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人一般。


霍阳神色漠然,开口催促道:“郡主,国师有请。”


明慧擦干了眼泪,施施然从满是泥泞的坟地上站起身,高傲矜持。


霍阳仔细审视着这位明慧郡主,那张美丽的脸上每一寸都是从容,仿佛刚才他看见的每一幕都是他的臆想。


阴暗的国师大殿内,祭坛上烛火森森,数个小沙弥守候在侧,国师天桥身型宽阔颀长,白色长袍上刺绣着银色图腾,似马似鹿。他左手的腕子上有两颗流光溢彩的佛珠。


随霍阳而来的明慧缓缓将手中的画卷展开呈现在国师天桥眼前。天桥看了又看,那是一男一女在芭蕉树下嬉戏。


天桥皱眉观察着,看了好久好久,竟也没瞧出任何玄机来:“为师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人手里的天珠一定要用这画来换?”


明慧低头回答:“就是这幅画,天后最真爱的蕉下图。”


天桥满意一笑,不吝赞美:“明慧,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的好手段,竟能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窃来这幅画。”


明慧阴阴一笑:“这倒也不难。无非就是收买一个太监,让他把画从宫里给我偷出来。”


天桥道:“处理干净了吗?”


明慧道:“国师放心,没留下活口。”


天桥点点头,拿了那幅画又反复地看,非常诧异地喃喃:“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也看不出个名堂出来,这人为什么一定要这幅画呀?”


明慧垂首敛目:“国师放心,我们的目的无非就是九星天珠,只要把这幅画给他,我们就能拿到他的天珠了。”


天桥把画交还给明慧,看见她手指上斑斑渗血的伤口:“霍阳是从哪儿把你请回来的?”


明慧呼吸一窒:“姜忍坟前。”


天桥淡淡觑她一眼:“不过是个家奴,死了就死了,切莫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大事。”


“徒儿明白。”明慧点头称是,藏起了眼里的凶狠和恨意,任谁也看不出来。


“明慧,你从小就聪颖敏捷,胆识过人。上次若不是你把自己扮作鱼饵,又怎会从公子贤雅手中得到一枚九星天珠啊?虽然过程颇为惊险,差点被那个对你用情至深的家奴坏了算盘,但也总算功德完满。”只一眨眼,天桥端坐数丈远的高台之上,再说话时,声音和缓又亲切,“相信这一次,你也不会让为师失望,对吗?”


明慧的额头几乎扣在了地上:“请国师放心,徒儿定不辱使命。”


天桥点点头:“画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剩下的六枚九星天珠给我找回来。”


明慧的头磕在地上,抓住时机恳求:“师父,将天珠的秘密传授于我吧。”


天桥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慧你说什么?”


明慧鼓足了勇气再次恳求:“请师父把天珠的秘密传授于我!”


天桥虚虚实实影子忽然袭来,两只枯瘦的手紧紧扼住明慧的喉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平静得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宛如两把冰刀刺向她,语气又冷酷又无情:“你在跟我谈条件?不怕我杀了你呀?”


明慧都要被掐死了,却全然无惧,阴阴地笑了:“师父,你找了二十多年的天珠也没有结果。我这么快就帮您将那枚属于公子贤雅的珠子找到,这也是缘分啊!佛渡有缘人,要得到天珠不能豪取,不能强求,要像化缘一样,要原来的主人心甘情愿地赠与您才可以。”


“师父,您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吗?”


天桥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冰冷,他思考着,衡量着,最终改了主意,轻笑着慢慢放开了她:“瞧瞧,到底还是年轻啊,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你是我最好的徒儿,我还要将我的衣钵传承于你。只要你帮我找齐余下的九星天珠,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你什么!”


“徒儿明白了。”明慧阴沉着脸退下了。


离开大殿,明慧吩咐在外等候办差的霍阳:“替我去办一件事情。”















作者的话:先把反派拉出来溜溜,顺便交代一下前情和故事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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