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素白

坑多慎跳(跨剧拉郎佛系写手)

(二十四)世事无常

夜色凄迷,晓月当空,寝宫里,侍女们将刚刚被李郅暗中找回的画卷打开,武后执灯看画,悠悠然想起了过往。


二十年前,她也同眼前这班姑娘一样,没有执掌天下予夺性命的权力,却有着无比美好的青春,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扎着两只小角儿,小名儿叫做华姑的少女在芭蕉园追捕蝴蝶,蝴蝶落在蕉叶上,她眼看要得手了,一个少年在旁边一声咳嗽,蝴蝶飞走了他坏了她的好事。


华姑扑了空,回头责备那少年:“你看你呀,都是你咳嗽一声,蝴蝶都飞跑了!”


他有个白白净净的好看的脸,老老实实地作了个揖:“姑娘,你捉它做什么?”


“捉着玩啊,放在灯罩子里,可以当影子玩。”


“一只蝴蝶生命本身就短暂,尽着好时光看看天地,没多时就死掉了。姑娘为何不给它这份自由和清静?”


华姑笑笑,不以为意,忽然扬起手,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只蝴蝶在手上把玩:“又是一个跟我讲大道理的人,我听着都烦死了。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世间万物还有人与人之间,本就有强弱高低优劣上下之分,强者支配弱者,上面的统治下面的,这是顺天法则。我生为人,就该喝酒吃肉,采撷花朵,玩弄虫豸,谁叫我是强者?你瞧,我啊,现在就要把它的翅膀弄下来!”华姑说着就要撕掉蝴蝶的翅膀。


少年连忙摆手,哀声恳求:“别!别!你毁了它,自己不也没有玩意了?这样好不好?我给你画一只蝴蝶,画几只都行,肯定比那真的好看,你留着玩多好。把它放了?”


华姑嗤笑他:“你画?我还会画呢?谁稀罕?”


“你等等!”少年说罢立时坐在地上画蝴蝶,没几笔,活灵活现。


调皮的华姑被吸引了,凑过来:“你画得可真好呀,感觉能飞起来一样。”


她把手里的蝴蝶放了。


两个少年人彼此看看,华姑道:“我听说教书的薛先生家三公子可会画画了,小名叫做阿菡的,可就是你?”


“正是我。薛菡。”


华姑指着自己:“我是武家的女儿。小名儿叫做华姑。”


少年羞怯地笑起来:“我知道。我偷偷随你身后来这里的。”


华姑不解:“为什么?”


“想看看你眼睛。”


两人没再说话,微笑起来看着对方晶莹透明的皮肤,看着上面颜色浅浅的汗毛,看着彼此那亮晶晶的眼睛,他们有了心照不宣的情意,就此再也不忘了。


二十年后,武后每每再打开这画卷,都会想起薛菡的眼睛,她并不知道,他其实离得不远,却身体苍老残破,只剩下一只眼睛。


她仍记得,她从来那么固执,却被他改了主意。他们在蕉叶下看书、嬉戏,乐不思蜀。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物变成了薛菡笔下的《蕉下图》,不仅入了他的画,还入了他的梦。


可他忽然在自己的书房里被奴才吵醒:“公子,公子,武家的华姑要走了,要进宫了!”


豪华车辇停在武家门口,围观行人在看热闹,看少女被嫁入宫中去。


华姑被家人引出,准备上车了。


薛菡匆匆赶到,挤过众人,手持画卷来到她身边:“华姑!华姑!”


她从车里探出头来:“阿菡!”


少年急的满头是汗:“你这是,要进宫了?”


她是荣耀的,雄心勃勃地:“嗯。进宫。当才人。到皇上身边。”


少年垂下头:“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你心怀高远,理应力争上游。我,我祝福你。”


“你也保重。”


家人在催促了,薛菡知道时间紧迫,把手里的画轴一送:“这幅画送给你!”


华姑想要打开看,却被他阻止了:“先别打开,等走了再看。”


家人又一次催促着:“华姑,别误了时辰,上车吧。”


少女上车,她其实并不太悲伤,懵懵懂懂地。少年挥挥手,恋恋不舍。


车子穿过街巷,城郭,山野。


华姑无聊了,打开薛菡送来的画。


那上面是一男一女在蕉叶下嬉戏。


华姑忽然明白了什么,想起二人捕蝶,读书,作画时候相处情景。


她终于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二十年后的武后此时也是眼泪纵横,她轻轻地感叹着:“当时的我在哭什么呢?哭我逝去的青春年华,哭我未卜的人生命运,更哭的是,错过了一个心底无尘爱我的年轻人。”


侍女在旁边安慰着:“天后莫要伤心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武后轻轻拭泪:“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亦或者已娶妻生子,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再或者,是否还在人世。本宫今日累了,话说得太多了,想得也太多了,下去吧。”


侍女跪拜:“天后洪福齐天,泽被天下,必能庇佑众人。”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罡风吹来,寝宫里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


那张尚未卷起的《蕉下图》在黑暗中竟显出了血红色的夜明线条,呈现出了另一番景象,武后一见,只觉冷汗直冒,脊背发凉:画卷之上,在没有和和睦睦的少年少女,只见山洪漫天,尸横遍野,百姓哭嚎,人间炼狱!


武后大惊失色,怒火中烧:“这画的是什么?谁动了本宫的画!”


天后传唤,李郅匆匆赶到,惶恐不安。


进门就见李成等人跪倒一片,十分狼狈。


他知道,前后事端,天后已经问了个明白。


武后厉声唤他:“李郅!”


李郅当即跪下:“天后恕罪。”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宫的《蕉下图》偷梁换柱,你想做什么!”


李郅在武后跟前不敢保留,便将李成托他找回画卷,自己在罗天洞遇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一边。


武后沉吟片刻:“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臣对天后不敢有丝毫隐瞒。”


武后神色不快道:“你自己看看,你寻回的东西!”


侍女们托着《蕉下图》走近。


“此图在光下并无二致,可一旦把光遮住……”


侍女们遮住光,李郅看见黑暗之中,画卷之上呈现出一幅残忍凄厉的情景,霎时惊讶非常。


“你见多识广,断案无数,你倒给本宫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把换画之人给本宫揪出来,你们都脱不了关系!”


危难当前,李郅仍保持着他惯常的冷静,寻思片刻后,请求道:“天后息怒,下官于书画一途并无所精,恳请天后传唤上官公之女上官紫苏。”


“传上官仪之女上官紫苏!”


殿中的侍女应了声,忙急步屈身退下,非常快,一声声尖吃在皇城中传来。


“传上官仪之女上官紫苏觐见!”


“传上官紫苏觐见!”


上官紫苏一路目不斜视,入了紫微宫屈身温言向武后请安。


“臣女上官紫苏参见天后!”


武后垂望下首,头没抬,沉音张口:“早就听闻上官家的女儿自小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过目不忘的神技。上官紫苏,本宫命你过来看看这幅《蕉下图》到底有什么问题?”


上官紫苏亭亭玉立,声音澄澈,“是!”


李郅抬目在上官紫苏身上一掠,二人目光相接,李郅目光一顿,带了几分慎重。


上官紫苏凑近,她细细地查看《蕉下图》后回道:“天后容禀,臣女听闻有一种墨汁是用东海海龟的口涎制成,可在黑暗无光之中呈现红色。依臣女所见,这夜明图与原图画法与笔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原图气氛温柔祥和,夜明图却血腥诡异。可见是同一个画师在不同状态下所作。所以臣女认为,这幅画并非被人调换,而是在原图之上另行添加。”


武后闻言仔细观看,转过身,背朝着众人,她在心里暗暗自语:难道是薛菡将这幅画盗出宫后,又加上去的?


“上官紫苏,你继续说。”


上官紫苏为难道:“至于夜明图上的内容……”


“但说无妨。”


“依臣女所见,这夜明图上画的是南方十三县难民背井离乡的画面。”


“难民?”武后十分讶异,“本宫在南方十三县兴建工事,是为了规划水利,造福百姓,怎么会有难民?”


宫殿中一阵缄默,上官紫苏与李郅面面相觑,好久,上官紫苏才神情郑重地开口:“天后有所不知,湖州接连暴雨,山洪暴发,提防失修致使大堤决口,南方十三县的百姓这才流离失所。”


“一派胡言!”武后怒了,“朝廷整整下发了五十万两专银用于修缮湖州水利,湖州大堤怎会决口?”


李郅平静道:“恕下官直言,天后您看重的是长治久安,而那些官员看重的是一时之利,哪管得了百姓死活。”


武后拢了衣袖,阴沉着脸:“这些事情你们怎么知道?”


上官紫苏睫毛颤了颤,“回天后,家父因为湖州水灾一事,一周前早已亲赴现场主持事宜,这是他今早才刚到的信。”上官紫苏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呈于武后。


李郅亦言:“下官巡查民间,发现如今长安城聚集了很多难民,他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武后闻言大怒:“荒唐!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不管是湖州水灾还是南方十三县难民,为什么没有人上报这些事情?!欺上瞒下,好大的胆子!”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武后稍稍冷静之后,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她低声道:“本宫原以为在这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自得其所,现在本宫明白了。他是想用这幅画来告诉本宫,南方十三县难民的情况。”


李郅叩首:“天后,请给下官一些时间。下官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天后摆手,“李郅,本宫知道了。本宫想去个地方,你先去安排打点一下。”


“下官领命。”李郅抬起头来。


就在李郅上官紫苏被武后发难的时候,来自南方十三县的灾民皆手持火把与武器,义愤填膺聚集在城内的破庙里。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薛菡在众人前面说话:“妖后无道!荼毒百姓!她修建工事,你我失去家园!她逍遥快活,你我妻离子散!她庆贺华诞,你我流离失所!现在十三个县的难民首领齐聚此地,你们要戮力同心,讨伐妖后,讨回公道!”


众灾民齐声喝道:讨伐天后!讨回公道!


易装的明慧郡主已经从锦云山返回,混在灾民的队伍里,看着火光中愤恨不平的人群,她心里想着:那幅画我已经通过李郅送回天后身边了。可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我怎么才能拿到他的天珠呢?















作者的话:本文改编自缪娟《盛唐幻夜》原著,其实电视剧删减的一些小说片段其实对一部带悬疑推理元素的电视剧挺重要的,因为它承上启下,没有它就无法知道剧中人物行为举止的合理性,所以白白在改编的时候会按情况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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